沧海不渡我。

:有同道百折千回不知苦。
LOFTER是用来堆图的,很少看,有事请私联。

『明日方舟白情乙女向企划』晨昏[浮女博]

我再正式地转一次,《晨昏》花了我大概九节网课去写,我被迫营业去翻了三章的剧情,并且截图整理,然后在浮士德性格和设定上也一直在跟语擦小浮交流,再三确认没有逻辑bug以及跟原剧情相悖后写完了整篇文章,我觉得我无悔于浮女博《晨昏》,这是我最近以来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最后,感谢大家的观看。

舟24h乙女向企划:

注意事项


cp为明日方舟的浮士德×女性博士,请注意避雷。


作者:沧海不渡我 @沧海不渡我。 


❗️为了保证剧情进展,博士选用了私设女博:


代号霜降,沃尔珀族,早年再维多利亚留学,后周游各地学习地方剑术,拥有较强的单兵作战能力,而后成为罗德岛博士。失忆后肌肉僵直尚未恢复,对于剑术也不再专精,但依旧热爱。


❗️走原设,也有剧情中的私设,由于对博士失忆前的信息了解程度不高,如有跟官设冲突见谅。


❗️单数小章为龙门时间线(现在),以霜降视角写;双数小章为乌萨斯时间线(过去),以上帝视角写。请特别注意时间问题。


最后,祝食用愉快。








































(1)




她透过漆黑的面罩望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因休眠过久而有些涣散,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进行评判。那种混沌无序的顽劣烙印在他肆意的笑声中,使他脸上看似真诚的笑容染上了一抹浓重的灰,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直观感受。




她压了压眉,勉强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稳住身形。




“对,你,就是现在,盯着我看的你......”他水绿色的眼睛泛起一丝笑意,又紧接着沉入充斥着疯狂的眼底,霜降拧着眉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却发觉对方的目光根本没想过与她交汇,或者说,不屑一顾。




“我非常、非常好奇...”




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初步判断为冻结生命的后遗症,这是失忆的常见症状。戴着半指手套的左手出于肌肉记忆向腰侧一扫,没有握到应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种紧迫的气氛之下谁都会多少有恐慌的情绪,只是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位研究矿石病的博士会随身携带...武器?没错,是武器。她的手指小幅度地屈着,按照肌肉的本能估算了一下握柄的直径和动作,很显然,那是一把剑。




南侧的高楼伴随着她视线的掠过开始在视野一隅扭曲变化,像是在火焰上空被融化的空气,她切实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力量从高台传来——不、不只是南侧高台,还有...




“——浮士德。”




她蓦地抬头看向那个名叫“梅菲斯特”的男孩,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绷得发白。




“把她那张嘴给我打穿。”他的眼尾微微上扬,流露出隐匿在豆绿色瞳孔下的冷意。




耀骑士以绝对优秀的反应能力举盾挡开了爆裂的弩炮,弹片飞溅在地面卷起一片飞沙走砾,隔着面罩尚且无法伤害她,却模糊了眼前的视野。她仍是不知何故地执著朝高台望去,似有隐隐绰绰的阴影在日光下游走移动,想要极力融入空气中却被切尔诺伯格天灾降临前诡谲的天气干扰。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像是有缄默许久的话意欲脱口而出——可她没有,她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那道残影出神。她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穿透眼前的迷障径直向她刺来,一时她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远处天际隐隐有一道光破开云霭,温柔地洒在她脸上,霜降抬起手想去遮挡光线,却猛然从床上睁开了眼。




...距离她从切城逃出已有一段距离,不论是与弑君者的博弈、还是ACE的离世,都远比这一段要令人心悸,为什么她会做这一段的梦?她的手抚上起伏的胸口,依然感到有些闷痛,就好像梦里浮士德那一箭避开了临光、直接射穿她的头一般难受。




她相信他一定是一位老练熟稔的猎手,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打穿她的脑袋,梦境中细节被无限放大,她依稀记得他在观察她、一直在观察着她。




——那是从血液中泛起冰冷的眼神,像是蛇的注视。




(2)




像是蛇的注视,那道目光裹挟在下水道晦暗昏黑的阴影中朝她谨慎地探来,霜降顿住脚步,她有些庆幸那里蜷缩着的应是一条尚且年幼的蛇,而不是狡猾老辣的猎手。




“谁在那里?”借着夜色,女孩尚未脱去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幽暗深邃的巷道中。




尽管对方对她的威胁不大,但游历泰拉至此,她不是没见过善于隐藏实力以干扰判断的人,不由得伸手摸上腰侧的剑柄,伺机发动源石技艺。




那个瘦小的身影蜷紧了一些,阴冷的风顺着散发出恶臭的砖壁从下水道深处吹来,他瑟缩着身子,仍不忘在把头埋入膝盖中时略略抬起头警惕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缓步走近一段距离,见他紧张到背脊都出于本能地弓起,表现出一副自卫心强盛的模样,小女孩沉思片刻,又道:“我没有恶意...我嗅到了血腥味,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她的乌萨斯口音不太标准,顶多算是勉强能够听懂的程度,不过她说话慢条斯理的,也算是心知肚明自己的语言水平。小男孩皱了皱眉,目光始终聚焦在她放在腰侧的手上,霜降垂眸顺着他的目光一扫,爽快地把手放了下来。




“你受伤了?”沃尔珀具有不错的夜视能力,尽管这对于密不透光的下水道来说还是有些牵强,但她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胳膊上被扯开的碎布料和腰腹处晕开的血渍。没有得到他的承认,她凭借经验兀自下了判断,脱下背后的背包便开始翻找东西,盘踞在阴影里的男孩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诧异她这样轻易把脆弱的后背留给陌生人的行为。




到底是信任,还是试探?




“找到了!”




她欣喜的声音在狭隘的空间中回响,伴随着食物、水与药品被一份一份摆在地砖上发出的轻响,男孩有些怔然地望着她白皙的手,被厚重的半指手套遮去前端,像是为了握住她腰侧特制的剑而设计的。




“我也只是刚好游历到这里,所以物资并不多,分你一半。”她蹲下身将整齐叠放好的物资一并推向他,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用一双莹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尽力打量他的面容。男孩愕然片刻,缓缓将物资拢到瘦削的怀抱中。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说话却很清晰,一想到这下不需要伊诺再频频带东西过来,他又将物资抱得紧了些。“切城每晚都有乌萨斯军警队巡逻,被抓到就不好了,你——你快点回去吧。”皮靴整齐踏在地砖上的重响通过下水道潮湿的砖块隐约传到他的敏锐的耳朵里,他连忙前倾身体,低声急促地解释道。




“真麻烦...”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又冲他摆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等等...




男孩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伸出手,可她的步伐实在太快,只是眨眼间,就已不见她矫健的身影。他垂眸抿起唇角,悻悻地收回手臂,重新蜷起来浅浅地休憩。




“...再见。”




(3)




“再见。”她很有礼貌地一一同送行的干员们作别,白净的脸藏匿在厚重的面罩后,看不清表情。




柔和的晨曦透过罗德岛舰体透明的舷窗洒上他们的行装,金属武器尤为发烫。龙门本就地处低纬,天气尚且算炎热,密闭闷沉的防护服套在身上,纵使有恒温系统也并不舒服,为此她特意选了一套轻便的衣物穿在内——尽管煌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就是心痒难耐想单飞。




“Dr.霜降,记住我教你的技巧了吗?”杜宾教官望着她,面露担忧之色,毕竟直到目前为止,她握剑的姿势依旧僵硬,特制的半指手套限制了她的发挥,纵使她并没有丢失之前拥有的战斗能力,但如今战斗技巧堪称粗暴低效。




霜降意料之中地沉默了。




“别担心!”煌一把拍上她的肩,爽朗地冲教官笑了笑,“有我保护博士,还能出什么事!”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霜降也跟着微笑起来,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外面是看不到的,于是她结束了无效的表情,阳光照在面罩上,使她的眼睛略有些酸涩。“我相信煌的力量,但我不会依赖她。”她温和地做出承诺,同时看向身侧娇小的领袖,“阿米娅和陈警司已经商榷完毕,之后的行动近卫局会配合我们。”




整合运动...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道身影,她在意识里描摹他的轮廓,却惊觉自己对于他的细节一无所知,就连五官都蒙上一层轻薄的雾霭,挥之不去。她想再去回想其他的整合运动领袖,无不是清晰的记忆与准确的概括——啊,是这样的,他和她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她又怎么可能存有关于他的细节记忆?




她这种行为,还真是对自己这颗珍贵大脑的暴殄天物,如果趁着现在多思考接下来的战术指挥不是更好吗?人总是这样的矛盾体,明明迫切地想要取得胜利而证明自己,越是忍不住去想其他干扰思考的事情。




长靴踏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漫无目的地跟随他们向前走去,走进被光芒笼罩的大地,走向鸦青色的移动城市。




...说起来,她与浮士德已有很久未见了。




(4)




...说起来,他们已有很久未见了,但时间之长,不至于她就这样忘记一切。至少他还记得,记得她对他的恩情。




可难料的事实便是:她全部忘却了,甚至忘却了自己曾经到过切尔诺伯格、到过这肮脏的下水道,她目光冷静且坚定,像是怀抱信仰的虔诚教徒,她还是一身轻便的衣物,腰上的剑却有了血腥味。




萨沙的目光穿透浓浓暮霭,于光芒熹微的入口处瞥见了那道身影。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弹起身体,却扯伤了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手臂上散发出的血腥与她剑上的气息交融在狭小的空间中。




伊诺出去收集物资了,他们准备等明天军警队一走就离开这座癫狂的城市,他不明白她的到来有何意义,就好像对着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加大用药量一般,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好,”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却并未流露出丝毫对于此处的熟悉感,就像是在礼貌地打量一位值得同情的陌生人。萨沙紧紧锁住她的视线,似乎有微茫的希望、等待她说出什么能够令他拥有片刻喜悦的话——随即他便听闻她轻声道:“代号霜降,我没有恶意。我嗅到了血腥味,所以过来看看。”




他的身体一僵。




“...你好,我叫萨沙。”他微哑的嗓音涤荡在空旷狭窄的下水道中,男孩的眼睛在暮色里明亮得像北极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调查感染者现状的,请问你认识感染者吗?或者说,如果你知道哪里有感染者聚集地,也可以告诉我。”她一想起父母布置的任务就一阵头疼,作为天灾信使和矿石病研究专家的孩子,她自有就背负了同龄人不该有的责任——至少子承父业是其中一条。而若是想要研究矿石病,最佳选择是优先研究感染者现状,她清楚父亲的职责,也明白他和自己追求的可不只是抑制或治疗。




眼前的男孩浑身散发出令沃尔珀不适的气息,他与切尔诺伯格这片夜幕浑然一体,他天生就是极佳的猎手。而她不喜欢与猎手针锋相对。霜降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半指手套悄然探向剑柄,他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也一样。




萨沙的夜视能力比沃尔珀女孩要好上很多,不知道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缘故还是种族特有的能力,他敏锐地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将欲开口的动作顿了顿,抿紧唇瓣面不改色地答道:“什么?感染者吗?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记得,我常年待在下水道里。”




“什么?”她拧紧眉头,“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印象...萨沙?”




痛觉从神经末梢蔓延到头皮,她捕捉到他话中有话,却碍于头痛而将其抛之脑后。由于黑暗而微微扩大的兽瞳依旧锐利,将男孩来回扫过几遍后,对方低低地“嗯”了一声,这一声似乎唤醒了她的理智,霜降将表情放柔些许,“抱歉,是我冒犯了...你受伤了吗?我游历至此,背包里还有一些物资,分你一半吧!”




她这次翻包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间便找出了几袋食物和水,但她继续找着,最终在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管莹绿色液体。




“抱歉,”她无奈地笑了笑,“我的记性不是很好...”




然而萨沙只是静静地观察她的动作,目光聚焦在她始终紧绷的右手上。那是准备要攻击的动作。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去试探揣摩,他们的年龄看上去不相上下,如果不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她比之前敏锐了太多,连同他暗地里的打量都被尽数察觉,如今她的警觉就是最好证明。




“这是什么?”




临走之前他举起拿两管液体,抬眼望向她。对方抿了抿嘴,笑得很自然:“据我所知,切尔诺伯格有许多感染者孩子,我的时间不够了、不够我去完全了解他们,如果你有感染者朋友的话,可以把这管矿石病抑制液给他使用,这是我父亲的最新研究成果。”




“矿石病学者?”他讶然。




她不置可否,但眼底泛起一抹骄傲的笑意。夜色正浓,掩盖了沃尔珀女孩灵巧的身影,军警队的男人们成群结队地经过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下水道入口,无人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最深重的黑暗尚且还未到来,午夜的钟声沉闷地回荡在切尔诺伯格晦暗阴沉的建筑之间,他等来了伊诺和物资,手却依然紧握着那两管液体。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会告发他吗?




“伊诺...”他低低地呢喃,“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5)




“准备好了吗——?”




高空冷冽的风碰撞在面罩上,向两侧分流而去、灌进面罩与兜帽的缝隙中,她看见煌背起那把电锯,却听不清她的嘴巴一张一阖到底要表达什么。后者一头墨蓝色的长发随风飞动,平添几分飒爽,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要准备落地了。




“屁股会有点疼!”煌扯着嗓子喊道,“注意落地姿势,别离开我的热流!”




“明白!”她和阿米娅几乎异口同声。




她又看见了那道身影。源石技艺巧妙地掩盖了他与所带部队的行踪,使他于苍白的晨霭下宛若融入身后的天幕中。他不适合暴露于白昼之下,过分明亮的光会损伤视觉,干扰狙击,而他一身深色的衣物和装备会尽数暴露在敌方的枪口下。




不出来最好,她将视线从他的方向移开。事实上她并不确定他是否站在那里,只是下意识地察觉到一道锐利清冽的目光,划破沉默的空气向她扫来。沃尔珀的感官很敏锐,她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视线来源,那里空无一物。




“罗德岛,听我号令,”她平静地扫视战场,毫不依靠身旁的大猫来掩护自己相较瘦小的身形,显眼的博士服全然暴露在幻影弩手们的箭矢下,“掩护陈警司!”




像是同样得到命令的干员般,梅菲斯特露出玩味的笑容,他水绿色的眼底酝酿着企图倾覆一切的风暴,瞳孔在望向她的那一刹微微收缩。霜降看不透他的笑,她试图透过他的言行举止窥伺他的灵魂,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灵魂,任何符合泰拉人所奉行的道德准则的精神思想,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浮士德——”




她不假思索地拔剑挥去,附加源石技艺的法术与弩矢在半空中爆开一团烟雾,氤氲了她的视野。她咬紧下唇,迅速捕捉到风的细微变化往楼边一滚,那支弩矢便堪堪扎在她的脚边。




她猛地抬眸望向狙击手盘踞的方位,野性的本能促使她微微张口龇出尖牙,像是在宣告对他的威胁。




他很准,每一次、每一箭都往她脑袋上射,若不是之前有临光替她挡住、若不是这次她的剑术恢复大半,否则已经脑袋开花了。这样的敌人...远比梅菲斯特要难以对付,他有野心、有信仰,做事断不会为感性所束缚,有序的头脑比混沌的行动要高效得多。




尽管他们之间的交集不多,但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针对:他要她的命。如果不是梅菲斯特并没有直接命令让他射杀自己,如果不是她还记得杜宾教官教授的战斗技巧...不、客观评价,她刚才那一击完全是凭借本能使用蛮力抵挡,源石技艺并未发挥到极致,她不能拖全队后腿,她不能因为自己让其他干员受伤。




呼啸的风沿着高楼光滑的外壁擦过她探出楼外的脸颊,她深呼吸调整状态,收回长剑站近了煌。大猫一挑眉,直言道:“我虽然奉命保护你,但是博士,请不要离我太远哦。”




“谢谢,”霜降摸了摸鼻子,面露赧色,“但是不用'保护'——煌,请掩护我。”




(6)




“浮士德,掩护我。”




将整支部队安顿好后,受梅菲斯特之令,少年独自潜入城市附近的一块高地准备狙击此次资源掠夺地的守卫头目。一旦失去头目的指挥,这块边远地区的守卫将群龙无首、陷入混乱,那么梅菲斯特便能顺利带领部队掠夺急需的资源。




此次狙击只能成功...




他屏住呼吸,将视线对准头目所在的房屋窗台,等待那个人出于习惯而到窗台上眺望远方。搭矢,勾弦,他将脸颊贴近冰冷漆黑的弩面,不太熟练地运用源石技艺将身体隐藏起来,他知道这是梅菲斯特对他的信任,不可败、不能败。




“是谁在那里?!”




他呼吸一乱,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视线也随之有些飘忽不定。乌萨斯士兵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在附近响起,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发觉他的方位。冷静、冷静...浮士德,你不能乱。他强行压下发自内心的恐慌,攥紧弩身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忽然他察觉到有几抹黏腻的液体沿着驽流到他的掌心里,他伸出手掌一看,是此前未清理干净的血。




血?为什么驽上会有血?!他骤然沉重的呼吸打破夜幕之下的缄默,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作出反应缩小包围,他努力蜷缩身体也无法逃脱他们的视线。“在那!”一个士兵高喊道,随之而来的是明晃晃的探照灯。




...他不能死,目标人物五分钟之内必定会出现...他不能死。




“长鳞的小子!他是感...”一个士兵刚出声便蓦地断了气,灯光也被人迅速掐灭,浮士德将驽对准那个方向,只见浓浓暮色中,沃尔珀少女将士兵可怜的头踢到一边。




她手中的长剑出鞘,覆盖上一层薄霜,像是源石技艺的手法。刚才那一剑不像是乌萨斯的剑法——至少不像他在整合运动内部见过的那样。




“代号霜降,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碧蓝澄澈的眼睛眨了眨,平静的声音掩不住欣喜:“萨沙?”




还未等他回应,其他士兵已循声赶到,将他们团团包围。霜降嘀咕了一句炎国语,转而用乌萨斯语试图用士兵们讲道理,浮士德猜测她又要拿出她的标准开头,可埋在阴影里的尸首狠狠驳斥了她口中的“毫无恶意”。为首的士兵骂了句乌萨斯粗口,他皱紧眉头,旋即便听到少女的轻声细语。




“请掩护我,萨沙。”




他眯起眼,搭矢收弦,第一次,与她并肩作战。她的动作极快,仅仅只是被源石技艺掩盖行踪的一瞬间就催动法术减缓了士兵们的行动,然后无声地结束了战斗。




还有两分钟。浮士德下意识地往高地下方看去,目标人物的身影悠然出现在窗台。




...




“谢谢。”他低声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她正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擦拭光洁的剑柄,不经意间侧目瞥过少年有几分早熟的面容,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她撇撇嘴,收起剑迎着下方的喧闹朝他走去。




少年怔怔地望着她缓步走来的身影,肌肉竟有一丝紧绷。




“霜降...”他第一次尝试叫她的名字,嗓音却是携着不易被察觉的颤抖。手心里依旧黏糊糊的,他垂眸一看,却是粘了一把冷汗,哪里还有半点血迹的影子?




“急着回去吗?”她瞥了一眼他的袖章,后者局促地随着她的视线挪动目光,顿了顿,犹豫着点点头。“梅菲斯特不能没有我。”他轻声道。




“走吧,”她亦不恼,掏出怀表用指甲撬开金属表面,“距离你们的队伍完成任务应该还有一阵子,我们走吧。”




他愕然:“你知道?”




“我听过塔露拉的演说,”她微微眯起眼仁,像是在尽力回忆,“具体什么记不清了...约莫是在和你告别后的一两年内。人总是复杂的,她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我理解不了她。”




“...整合运动,对吧?我见过那个橙色与黑色构成的臂章,在你和那个白发男孩的身上也有,他叫梅菲斯特...”她突然顿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隔着厚重的外套,他依然能感受到一股热流在交触的地方汇聚。“走这边,我听到交火的声音了。”她刻意压低声音道。




没有时间考虑是否要信任她的说辞,他的脚步已随她而迈开。在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顺势而下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这种莫名的信任感,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始终影响着他的疑心:他应当怀疑她的食物和水中有足以毒死他的药、他应当怀疑她给抑制剂只不过把他当成实验品、他应当怀疑她带他走的这条路是一条不归的死亡之路。




但这种怀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给冲散了。




她的眼里有光、有理想,怀揣着感染人心的亲和力,就像是真正的领导人一样。同样,她的烈性与血气令人胆寒,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抚摸那把剑,像是在震慑每一个企图窥伺她的人。




她就在他眼前、与他不过一寸距离,只要稍稍放慢脚步拉开距离,抬弩、搭箭,她就会死。




但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萨沙。”




前方传来她温和的嗓音,但那道略显瘦小的背影没有停顿,她始终迎着光,灯火光晕勾勒出她的轮廓,美得不太真实。他刻意压低弩身,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得到回应。




“我们之间没有对立的理由。我们都在为了感染者而战,只是战斗方式不同——这预示着也许某一天我们又会拥有对立的理由,到那个时候...”




他的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会有这一天。”




像是听到了孩童口中的玩笑话,她悦耳动听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但黑夜是肃静的,这使她的笑声被无限放大,渗透进山林的每一寸空气里。




“没人会期待这一天。”她终回过头,沃尔珀少女漂亮的蓝眼睛被夜色浸染成海一般的深蓝,又被挤压弯曲成一轮新月。她冲他眨眨眼,手指屈起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戏谑的语气令他猜测她也许是在制造幽默,“我不擅长应付远程攻击,记得往这里打,一击必死。”




“你会死。”他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不自觉地加重语气。




她却又笑了:“到了,快去支援你的同伴吧。”




(9)




“我们快去十六区的横山广场吧。先把横山大厦里的敌人逼出来,让他们逃进包围圈...一路上顺手打打整合运动,简单明了吧?”




煌拎了拎背包带,随手扫过随处被点燃的杂物和堆放的障碍物,巨大沉重的电锯纵使装在背包里也依旧给人造成极大的压迫感,尤其是当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天边呈现出鱼肚白,而头顶的天空却是一片昏灰时,他们深浅分明的衣服似乎更加肃重了。




霜降掀开面具呼吸新鲜空气,见她一脸轻松的模样,想要扯动嘴角的念头一闪而过,又半途放弃。在日光曝照下,她的表情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却难以读懂。




“......”




“...别这种表情啊,我不是说我好得很...啊——这是什么?”




大猫的长靴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在霜降耳畔炸开一声轻响,像是鸡心水晶被子弹击中,留下明晃晃一汪血,艳红刺眼。




她微微垂眸,看见莹绿色液体从两管破碎的容器中流淌而出,黏腻又恶心,却与一旁下水道散发出的恶臭油水格格不入。




“诶,那不是博士你研究的矿石病抑制液吗?”煌眼尖,疑惑地指了指那滩液体。




霜降摇了摇头,蹲下身用食指揩了一抹,低头嗅了嗅,“容器背后的标签不是我的手笔,按纯度和浓度来看,应该是强力矿石病抑制液,能够抑制一次源石技艺爆发所带来的后遗症。”




“真是暴殄天物,”煌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谁丢在路边的——走啦博士。”




霜降最后回过头扫了一眼,然后沉默着向前走去。




(10)




【整合运动机密文件■■■■解压中……】




【最高修改权限:浮■■】




【解压成功】




(一串杂音,似乎是因为野外环境太过嘈杂,乌萨斯语混杂着炎国语、东国语,隐约能听见篝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响)




...你的代号是什么,萨沙?




浮士德?好。




...问我怎么知道的?这很简单,你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名字,这支队伍中没有人呼唤你的名字,就像梅菲斯特只是梅菲斯特——我不知道他以前叫什么,我没有理由去了解...你知道,很多事情我希望当事人主动告诉我而不是我去问,这种感觉很差劲。




伊诺?好,我知道了。




啊,他看过来了,要去邀请他吃烤野味嘛?你们的感情似乎很好。不、不能用“好”来形容,你们像是...被捆绑在一起?不,我语言组织能力没这么差劲。




(细细的喘息声夹杂着火焰炙烤吃食的声音,记录者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




浮士德,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浮士德,但你好像并没有从“萨沙”的影子中脱离出来。“萨沙”的存在是属于伊诺,而“浮士德”的存在属于整合运动,他效忠于塔露拉,出于忠诚与责任,他必须为整支队伍着想,而不是单单为“梅菲斯特”着想。




——你想要他死吗?




你的摇头很果断。那就增强你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与他并肩作战,强大到足以担负起“浮士德”的责任。与梅菲斯特不同,你有理想、有野心,我在你身上能够看到感染者一星半点的希望,但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好像很开心,我可不是在夸你哦!我这叫陈述事实。




什么?之前的事情...聪明如你,不会不理解我的意思:你的力量太弱了,你仅仅依靠着对伊诺的意念来完成任务,这只会让任务越来越艰难...你看到了血?




(已经损坏大半的另一段插入音频,对方声音尚且保留少年的稚嫩,但已有了几分低沉,期间被记录者始终保持沉默)




...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暴力革命和温和改革都是能够通往光明未来的途径,泰拉世界无疑是一个高压熔炉,你想要活下去,就不要有负担,杀人、被杀,这种事情天天发生,直接的、间接的,没有人能够避免。




浮士德,你要让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价值,而萨沙,只是为了让伊诺有价值罢了。




走了。




...请我留下来?不、不了,我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哪怕我对他...不,没什么。请你以后,也不要对我手下留情,我没在开玩笑。




没有任何人值得被苛责,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至少我们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下,一起活下去。




(11)




【07:44 A.M. 近卫局大楼 天气:晴】




【距离梅菲斯特进攻还有四天】




霜降的长靴踏在近卫局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脆生生的轻响。路过的一些警员识别出她身上的博士服,便也没有上前盘问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并且,罗德岛、感染者组织的博士前来,他们的用意,想必所有人也心知肚明。




——她要去看望被龙门抓捕的一批感染者。




为了增加采光,近卫局每一层都有一批透光玻璃,她就正行走在这一片光明中,感受光照带来的温暖与安宁,大楼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人与人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而前方没几步便是晦暗的区域了。




沃尔珀拥有还算不错的夜视能力,这使她清楚地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警员,他们扣押着一个感染者少年,那个人缄默不语,皮肤透露出淡淡的惨青色,深青色的短发柔软温驯地搭在脸上,遮掩了眼底几块突兀的源石碎片。




霜降收回视线,与他们在光暗交界处擦肩而过,就像两座移动城市在晨昏线交错而去。




长鳞的少年蓦地侧过头,黑黢黢的双瞳在阳光下微微收缩,视线掠过周遭一切冰冷陌生的事物,扫向她。




她没有回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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